“问题自然是有得。”胡学凡赶紧说道,“主要是苦乐不均。有的地方负担太大。当地的联络员一直请愿,要求调低些。”
这事自从他上任之后就一直存在。特别是他这个手握大权的“知数”。各村的“联络员”每到征收“合理负担”的时候,都要来诉苦、请愿。有些村落的联络员还不时来馈赠土产礼物,暗示只要能减“负担”,就可以送一笔可观的“谢钱”。有好几次包着白花花银子的桑皮纸包已经塞到了他的手里,给他送来得荔枝筐、腊鱼风鸡里也塞过金镯子、银饼子。有一回联络员请他“饮茶”,干脆领来个大姑娘。说只要他肯“笑纳”。连房子带家具都有人“置办”。
这样的好事万盛号租栈和承办“合理负担”的大昌米行的工作人员几乎都遇到过。不过小胡不敢动心。他是经历过当年临高的“清丈田亩”运动的,后来又作为“协力人员”参加过海南各县的“清丈田亩”行动,深知首长们对此不但残酷无情而且耳目灵通。所以连荔枝都不敢多拿。每年米行和租栈里总要失踪几个倒霉蛋,大家对此闭口不言,却个个心知肚明他们去哪里了。
不过几年下来,他和各村的联络员多少也有了点“交情”,有些村子负担沉重也是事实,他也向广州站管理租栈的元老反映过此事,负责管理租栈的广州站的首长始终不同意。因为各村的“合理负担”数额其实还带有“惩罚”的性质,那些发生过抵抗或者抵抗比较激烈的,“合理负担”就比较重。多少有点“政治含义”。
他见此刻有机会,就又提出了此事来。
洪璜楠没有说话,胡学凡愈发觉得有戏,又说道:“虽说当初这些村落顽抗王师,不过到底已经过去几年了,再说当初冒犯天威的都是些大户缙绅,如今他们都灭了,这额外的负担再压在普通百姓身上,未免有些说不过去。”
“你说得有道理,不过这事不是我能决定的。”洪璜楠说,“先不说这个,租栈的租子有没有潜力可挖?”
“合理负担”和“租栈”收租这两笔收入在平常年景大概可以征收二万石左右各种粮食,另外还有大约二万两的经济作物和现银。这笔收入是洪璜楠这次广东攻略中的主要收入来源。他觉得不太满意,想要挖潜。
“实话说不是不可以,只是……”胡学凡小心翼翼的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,“万盛号如今是和佃客五五分成。万盛还承担田赋。这条件要换成其他庄子就得四六分成了,要五五分成的那就是铁板租了。如果要挖潜,改成四六分成或者三七分成,只要没病没灾佃户也能过活――不过这样做,这样做……”他嚅嚅的没有说下去。
洪璜楠完全明白他的意思:这么干有损元老院的仁义之名。
“知道了,这个我再考虑考虑吧。”洪璜楠有点迟疑了,他知道元老院中的大多数人是很在意“名声”的,这种有损民心的事情大概不会同意。他忽然又问道:“你知道三良市的情况么?”
胡学凡的心里“咯噔”一声,赶紧应道:“知道。”
“我看了大昌的报告,三良市的合理负担每年都要拖欠几个月才交清。你知道具体情况吗?”
胡学凡点头:“此事我知道。三良市的情形于其他地方不同。它那里最大的收入是席草,没法征粮,合理负担征得是银子。听做这一行的人说:每年等席草下来,晒干,再编成席才能卖钱,前前后后要小半年。要他们按时缴纳的确有些难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洪璜楠点头,“你去吧。”
“是,小的告退。”胡学凡有些紧张,连过去的用语都冒了出来。
接下来被召见的是三良市的“联络员”:李存发。
李存发是个小席草商,原本在三良市里仰罗天球的鼻息过日子。当地的席草生意是被罗家垄断的,李存发只能做最底层的收购活计,忙死忙活收购整理好的席草只能卖给罗家的商行,他忙活一年所得不过一家人糊口而已。
澳洲人打破三良市,血洗当地的缙绅大户之后,他便和道了和尚出面维持秩序,当了“联络员”。澳洲人撤走之后,李存发就成了事实上的镇长,除了每年定时全市镇征收“合理负担”,还要为万盛号催粮。是镇上得头面人物。
听说有首长要召见自己,李存发暗暗嘀咕,这几年他可不是清白无辜的。罗天球倒台之后,他利用自己是“联络人”的身份,和道了和尚勾结起来,事实上垄断了三良市席草生意。(未完待续。)